第六章

　　江林买了冰镇矿泉水，扔了一瓶给方白，方白发现打了会儿球把全身的汗出透了，这样散酒倒是不错，弄得一身臭汗回去老妈估计也闻不出来自己身上的酒气了。江林接过方白给的烟，点上吸了一口说道：「你怎么今天才来找我，家里有大事？」
　　「家里能有什么事，这两天吧，忙着找工作，中午碰到刘柳了，和他喝了点儿酒，下午也不想再进去挤，就过来看看你小子。」
　　「你在哪儿碰到刘柳的？还有不想去哪里挤？」
　　「人才市场呗，还能在哪里？」
　　「哦哦，工作找得有眉目了吗？」
　　「反正有几家都说回去等电话，一周内会通知，慢慢等一周呗。」
　　「都是扯淡！我告诉你吧，你等到今天晚上没电话基本就没戏了，其实一般都是当天下班之前就给你打电话了。」
　　「真的假的呀？」
　　「骗你小狗，其实我不是打击你，你基本已经没戏了。」
　　「我……我特么抄了那么多简历，他们得还我吧？」
　　「你自己接着抄吧，没人会还你，再说你难道为一张纸去人家单位跑一趟？」
　　「那算了，用你家电脑回头给我做个，都打印几份儿给我。对了，你怎么在这玩儿呀？你工作怎么样了？」
　　「我呀，我小姑在一家外企做到了区域经理，现在要招几个助理干活儿，那就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我也正好是应届毕业生。」
　　「嘿！还是你小子运气好，家里有关系。」
　　听到铁哥们工作有着落，而且工作不错方白挺高兴的。江林把手上的烟抽完，扔了烟头才对方白说道：「要不这样吧，你也别去我那儿打印简历了。我到现在还没上班是因为人还没招满，人事想等一起来了之后办手续，我也正好不着急，多玩两天是两天。回头我去给我小姑说说，把你也给招进去。」
　　方白心中一喜，但是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情能落到自己头上。
　　「我……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都是在外面找人，不如找你去了，再说我们哥俩以后在一个公司，还能一起玩儿多好的事情呀。」
　　「那……那边给开多少？」
　　「待遇挺好的，实习期一个月２０００，转正了３５００有五险一金，又不干体力活儿坐办公室很轻松的。那公司挺正规的，每年还会加薪，有公休假，还有月度奖金。」
　　方白心里是乐开了花，没想到还真能有这运气。江林家里条件不错他是知道的，他说得也像那么回事儿，也不能拿这事儿来耍自己玩儿。便把车篓子里面的包拿出来，把剩的几份简历给了一份给江林。
　　江林拿过来看了几眼就让方白和自己一起回了家。江林家房子挺大的，三室两厅，装修得档次不错，虽然来过不少次了，但是方白每次一进门就觉得心情舒畅，也挺羡慕江林家里的条件的，空调一开吹得舒服极了。江林把简历放到自己房间，然后一边拿了冷饮给方白吃一边说着：「等晚上我爸爸回来，我让他打个电话给我小姑，说你这个事儿。」
　　「哦，还得麻烦叔叔打电话呀？」
　　「这有什么，我爸你又不是不认识，他挺喜欢你的，要不你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到时候我让我爸爸当面给你打电话。」
　　方白在江家是吃过饭的，倒是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便拿起江林家里电话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说声吧，不然不回去她该骂我了。」
　　「你个妈宝男，真没出息。」
　　「切～你不回家，敢不和你爸说？」
　　母亲的电话通了，白霜雁直接问了怎么回事儿，方白就把这个好消息一五一十说给她听，白霜雁沉吟了一会儿后，就让方白先回家，方白有点不理解母亲的想法，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的挂了电话。
　　「怎么了？阿姨不让你在这吃饭呀？」
　　「可能家里面有事情吧，我也没办法。」
　　「那算了，我反正肯定会让我爸打电话的，到时候有消息了我就告诉你一声。」
　　「也行，这次谢谢你了哥们儿。」
　　「嗨！这话说得真见外了。」
　　两个人又聊了好半天，方白才告辞回家。
　　两人家离得挺远，方白到家的时候有点晚了，进门就看到母亲白霜雁忙好了晚饭等着他回来。方白洗了手上桌还没说话白霜雁倒是先开了口。
　　「你这两天都在外面吃的午饭吧，我看厨房里面的挂面都没动。」
　　「嗯，跑回来太远，天又热就在外面吃面条了。」
　　「我说哪，你身上还有没有钱了？我给你点。」
　　白霜雁拿了五十块钱推到方白面前。中午和刘柳吃了顿饭，方白身上也就剩五十多了，拿了钱就塞进裤兜里面。
　　「妈。」
　　「嗯？」
　　「怎么让我回来呀？」
　　「你想在同学家吃饭？」
　　「不是，我就是问问。」
　　「我就觉得人家给你办事，你还在人家吃饭不太好。」
　　「怎么了？」
　　「我想呀，这个事情太好了，说不定没那么容易能办成，你和小江关系好，在人家吃顿饭没什么。可是人家父亲要当面给你打电话，要是事情成了也还好，大不了过两天再登门拜谢一次。要是办不成的话，人家当面就可能丢了面子了。你不在场也都还好，如果在场气氛就会很尴尬。」
　　「哦，我明白了。也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好了，要是办不成大林子给我打个电话说下也就行了，我也不会怎么样。要是在场他爸爸说不定抹不开面子还要给我赔礼道歉什么的。」
　　「就是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就好。」
　　方白洗碗的时候，白霜雁就自己出了门，方白今天也不打算跟着去看母亲跳舞，他在家里早早地把澡洗了，铺了床一边躺着看电视，一边等着江林那边的电话。没躺下多长时间，江林电话就来了，方白连忙爬起来，跌跌冲冲地拿起放在书桌上面充电的手机。
　　「喂……」
　　「好消息呀，哥们儿！」
　　「说！」
　　「我小姑答应了，不过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面试，八点钟你到我家楼下来，然后我们一起去。」
　　「太谢谢了哥们！那……那明天行……行……」
　　方白现在在大学里面的沉稳自信完全就没多少了，那时候的自信被这才稍微感受到冰山一角的社会压力给打得干干净净，他明白了母亲多年的不易，陈倩为什么会突然就有所改变，这个就是社会，你就要为社会去改变，咬紧牙关承受社会给你的压力。
　　方白这才想起自己好几天没有和陈倩联系了，只是发短信互道早安晚安，拿着电话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想着还是等明天事情搞定后再说吧，要是今天打电话陈倩说不定会抱怨自己非要留在家里，两人要异地，那么到时候自己反而会被她搞乱了心态。等明天结束后再打吧，那时候自己也有话说。
　　跳舞的白霜雁回来听了这好消息之后也是非常高兴，两人都挺开心地聊了好久，白霜雁问题挺多，只可惜方白对即将工作的地方一无所知，最后遗憾的白霜雁又担心方白明天面试的时候状态不好才催他睡觉。
　　第二天一早方白就被母亲喊醒，一件短袖白衬衫扔到了他的头上，方白一看原来母亲已经把缺的扣子给他钉上了，便感激的冲着母亲笑了笑。
　　「还笑！扣子掉了回来也不说，害得我昨晚找了半天才找到两个差不多颜色的扣子。」
　　方白脸一红，连忙动作麻利的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就出门，把自行车抬下楼，骑上就跑。方白这一路骑得虽然飞快，不过江林家确实有点远，到楼下的时候也就早到了几分钟，方白也不催江林，就在楼下一根烟歇会儿，烟没抽完，江林就下来了。
　　「挺准时的呀，我估摸着还得等等你。」
　　「也不看什么事儿，走走走。」
　　「你带着我吧。」
　　「远不远？」
　　「不远就几站路，我给你指着路。」
　　「那赶紧上来吧。」
　　就见江林坐在后面惬意的点燃两支烟，一支给方白，一支自己抽着，在江林的指挥下七拐八拐的就到了。这家公司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地段很繁华，周围都是商业区，方白把自行车锁在路边的栏杆上面，便跟着江林进了一栋高楼大厦里面。
　　江林和方白一样穿着短袖白衬衫，他比方白还要高壮一些，脸形却是有点小白脸的意思，不像方白硬线条多很多。正是早高峰上班时间大厦里面的人流量也很大，都是白领打扮，来来往往的不少时尚靓丽职业女性让两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看得目不暇接。
　　「你们两个上不上去呀？咦！这不是江林吗？」
　　江林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小姑——江燕如，方白看到一个长发齐肩，化着淡妆的俏脸五官精致，风流俏丽，穿着真丝白衬衫下面黑色包臀裙黑丝袜脚踩着一双半高跟鞋的高挑成熟女性，正在拿手指关节熟练的敲了一下江林的头。
　　「小姑，疼！快……快进去！」
　　江林一把拉上方白就进了电梯。电梯里面瞬间就被挤满了人，方白被挤到了江燕如的身边，后面的人继续向两人的方向发起了冲击，方白生怕江燕如被挤到，只好和江林一起把江燕如护在一个角落里面，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总算是给江燕如了一片小小的空间，但是她似乎理所当然得好整以暇在接着电话。到了公司的那一层，人已经很少了，江燕如的电话早已挂断，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下刚才给自己挡人的方白，只见方白一脸严肃地盯着电梯楼层的数字看着，身上原本整齐的衣服已经有了褶皱，还有衬衣上面的两颗扣子似乎款式和下面的不一样，皮鞋也被踩花了，这些让江燕如抿嘴一笑。这应该就是昨天大哥和自己拍胸脯下保证的好小伙子，嗯，看起来是不错。
　　下了电梯，方白还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后面走，江林则微笑着和人到处点着头，好像别人口中向江燕如打招呼的江总是叫得他。狐假虎威！方白暗暗地骂了一句。
　　这家公司装修风格简约明快，色调很冷，许多地方细节和摆设都别具一格，就是江总的办公室都和外面一样的风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江燕如打了几个电话后，就变成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对江林说道：「我马上要开会，你和你同学到前台要了表先填好，我和人事说好了，到时候直接把手续办了就行。」
　　「不是说要面试吗？」
　　「先做着吧，做得好就做，做不好三个月后自动离职。」
　　江燕如说完就匆匆忙忙地去了会议室。这哥俩跑去和前台小妹拿了表填好，然后到人事的时候方白卡壳了。
　　「你他妈身份证没带？」
　　「我不是没带，是在派出所办着哪！」
　　「你证丢了？」
　　「迁户口。」
　　「你好好的要迁什么户口呀？」
　　「哎……别问了，这说来话长，好多事情我都事先想不到。」
　　「那还愣着干什么呀？走吧！」
　　「去哪儿？」
　　「回去呀！」
　　「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你在这办吧。」
　　「我还办什么呀？一起走！你跑了我自己还得走路回去。」
　　在前台惊讶的目光下方白被江林一通拉扯就出了公司的门。方白进了电梯才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一拳轻轻地打在江林的肩膀上面。
　　「好兄弟！你何必哪！」
　　江林笑了笑，也是一拳打在方白的肩膀上面。
　　「我其实也是还想多玩两天，一上班就没机会了。」
　　「去哪儿玩，今天我请客。」
　　「这才像句人话，走！」
　　方白和江林两个人玩了一天，中午跑到一个小馆子里面点了酸菜鱼喝了点小酒，江林酒量不太行，本想下午打篮球的可是两瓶蓝雪啤酒下去后，就直接有点醉醺醺的了，方白只好下午带他去网吧一直玩到天快黑，方白才把江林给送回去，方白骑车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在窗户伸头看着自己。
　　有点沮丧的方白，心情这回都写在脸上，进门就被白霜雁看了出来，她倒是觉得工作没弄成没什么，儿子要是受了挫折心里难受就坏了，连忙让方白坐下来先喝水，然后等方白咕嘟咕嘟的一杯凉白开下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着：「怎么了？人家没要你？」
　　「不是，要了说先做做看，不行三个月后走人，行了就做下去。」
　　「那你好好做就是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白霜雁松了一口气下来，心想儿子倒是自己给自己压力了。
　　「手续没办成，没有身份证。」
　　「啊？我说你怎么不高兴了，那后面等身份证好了再去行吗？」
　　「哎……其实，其实我今天……是这样的，江林为了我也没有办手续，我觉得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他小姑是那里的领导，估计这次招聘的名额就是为了把江林弄进去才有的，而我只是人家顺水推舟的事情。如果因为我耽误了没办手续，后面再去找人家又得要麻烦人家一次。」
　　「我看，要是江林进去了，你没进去后面恐怕就没这个岗位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江林索性就也不入职，这样他没进去，他小姑就会留着职位一直等他进来，等我身份证好了到时候再去一趟，他小姑前面已经都答应好了的事情，到时候和江林一起去入职的时候也不会说什么。」
　　「哎呀！我儿子到底长大了，人情世故都能想得很周全。我看这个江林是个好孩子，你们说不定是一辈子的朋友。」
　　「嗯，我很感激他，中午请他吃了饭，下午请他出去玩了，所以回来有点晚了。」
　　「我说哪，我还以为你朝九晚五的当了白领，工作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老妈特意烧了冬瓜排骨给你吃。」
　　「妈……」
　　「好好，吃饭吧，你有个好朋友应该高兴才是，这几天你去找他玩就是了，但是别在人家吃饭就行，说不定他家里还怨你连带他儿子上不了班哪。」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也没几天了，过两天我就要回学校一趟把毕业证拿回来。」
　　方白端起碗就开始吃饭，今天果然是烧了冬瓜排骨，吃得挺香。中午的酸菜鱼虽然味道不错，但还是不能和老妈的手艺相比。
　　「也好，你要去几天回来，我再给你二百块钱，够不够？」
　　「够了吧，也没几天。反正还能住宿舍，我饭卡里面还有点钱可以吃食堂，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那行明天我给你，这两天你就歇歇玩玩吧。」
　　「妈，我想明天就去……」
　　「哼！想你那个女朋友了吧，迫不及待想见她了。」
　　「不是的，我是学生会主席虽然卸任了，但是有些事情要我回去帮忙处理下，发毕业证的事情我也要去帮忙打电话通知同学。」
　　「我随便你吧，反正你工作在这里也算是有眉目了，还有你朋友对你讲义气，到时候你要是不回来辜负的可是人家小江哦。」
　　方白无话可说，不过他确实是想陈倩了，迫切地想回去见她，也是因为自己决定和她异地了，才这样迫切地想去和她多待几天。母亲说得对，自己要是出尔反尔，对不起的首先是人家大林子，但其实自己是不可能不回来的，工作、母亲、还有父亲那里的拆迁事宜，还有自己的身份证还在派出所没办出来，自己实际上在现实中已经注定要和陈倩异地了。
　　晚上洗了澡后的方白独自躺在客厅看着上面转着圈的吊扇，其实和陈倩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了，她妈妈那次的表现方白其实明白自己已经被否定了，除非下决心在那里好好干下去，混出个人样来才有希望。只要陈倩和她妈妈说自己不可能留下来，那么和陈倩的关系恐怕就到此为止。就算一开始还藕断丝连，但是时间和距离会把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
　　方白买了凌晨的火车票，这次就背了一个背包，算是轻装上阵，当火车一声长鸣后，就启动了。方白这次心情比回来的时候还要差，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要失去陈倩了，这个陪伴他了最美好青春时光的美丽女孩很可能会离开自己，让他很是惆怅……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宿舍里面两个懒鬼还在互相指责着对方为什么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还不起床去打饭吃，其实这夏日正午的炎热已经让宿舍热得像蒸笼一样，但是这两个就是互相耗着不肯起来，最后两人一人叼着一根烟，坐在床上正抽着，就听见宿舍门咚的一声被踢开了。
　　「我——胡汉三又他妈回来啦！」
　　「卧槽，是老大！」
　　「老大！你回来啦！」
　　老苏和志刚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小裤衩同时从对他们充满引力的床上蹦了下来，方白笑眯眯的对他们俩晃动着手里的一袋包子。